看着门外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肖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杨洛的内裤呢。呵,这下要被当成变态狂了!肖石不禁暗笑。
肖石没在意,平静的问道:“你们是肖凌以前的亲戚吧?”他很准确的用了个词:“以前”。
“哦,是。”肖海平回过神,一指自己的母亲,道。“我是她叔叔,这是她奶奶。”说道话,肖海平还恭敬的递过一张名片,老太太双眼有些失神,但还是对肖石点了个头。
“有话进来说吧。”肖石接过看了一眼,把母子二人让到门厅里的椅子上,自己回身把内裤和名片一起扔到床上。
肖石坐定,肖海平虔诚的递给他一支烟,又点上,他没拒绝。肖石抽着烟,等着二人道明来意,尽管他已经清楚了,甚至连答桉都准备好了。
肖海平四下打量着肖石简陋的房子和铺设,那采光很差的房间,裸露的墙皮,已经难得一见的老旧八仙桌,不禁暗暗点头,对要回孩子信心更足了。
老太太要孙女心切,见儿子不说话,只顾四处瞎看,忍不住递了个眼神。肖海平收回目光,咳了一声道:“肖先生,首先,我代表我们肖家,对你这么多年来对夏夏的照顾表示衷心的感谢,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大哥这唯一的孩子可能就……”
“客套话不用说了,说你们的来意吧。”肖石不想听,随口打断了。
肖海平愣了一下,低头叹了一口气,又直起身道:“既然肖先生这么痛快,那我就直说了。嗯———”肖海平沉吟了一下,平视着面前的年轻人,道:“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们想把孩子领回去,当然,补偿方面我们会尽量……”
“没问题。”肖石抽了一口烟,再度打断道。“只要我妹妹不反对,我一分钱不要。”
老太太听完这话,充满忧虑的望向儿子。肖海平又叹了一口气,道:“肖先生视钱如粪土,肖某下分佩服;说实在的,我们也清楚,肖先生把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不说付出我少辛苦,就是感情方面也是很难……”
“还是那句话。看我妹妹的态度。”肖石第三次打断。
“哦,那是那是。”肖海平附各了两句,又道,“不瞒肖先生,前两天,哦,也就是肖先生外出的时候,我们曾到学校见过夏夏,她的态度还是……。。唉。所以我们希望肖先生能……”
“我刚从外地回来,还没见到我妹妹,不过今早上通过电话了,她明确表态不想过去。”肖石平静的望着眼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
肖海平的知被连续打断,略有些不满,他欠着身子,直接问道:“五十万如何?”话说不通,他直接拿钱砸。
肖石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要不一百万?钱我们不在乎,只想把自己家孩子领回去。”肖海平把自己家孩子和钱同时强调了一下。然后把价码一翻,盯盯观察着他的反应。
肖石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澹澹道:“肖老板,你好象没听懂我的话!”刚刚通过外片,肖石已经知道他是什么Z省大平服装公司的总经理。故有此一说。
“肖先生,你……”
“肖先生!”老太太见二人话不投机。忙拉了儿子一把,恳求道:“您别误会,我们没有瞧不起您。我们也知道,当年没有收留这孩子,是我们不对,我也很后悔,怎么说她都是我孙女,可当年我们家实在是……唉,跟您说句心里话,那时候,小齐,哦,就是夏夏她爸,是我的大儿子,他已经有了个儿子,媳妇本来就是老是闹腾,他这一走……唉,我们家里……。。也很难。小齐走了以后,这么多年我就没缓过来劲,全靠孙子顶着,谁曾想,这孙子也……”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肖海平悲从中来,也叹了口气,接过话道:“我大哥的儿子,前不久也去了,我妈撑不住了,我们这才想把夏夏找回来,算是给夏夏的爸爸,我的大哥一个交待。请肖先生看在孩子死去的爸和老人的份上,把孩子还给我们。”
肖石看了看肖海平,又看了看仍在哭泣的老太太,缓了缓语气道:“那好吧,等我看到我妹妹的时候,我再当面问她一次,如果她还是……”
“肖先生!”肖海平学乖了,打断了肖石,“这孩子还小,又跟了你这么多年,她的意见不代表什么,但我相信她一事实上会听你的话,希望你能够……”
“我不会劝她!”肖石又一次打断,站起身道,“我妹妹不小了,马上就成年了,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见,如果你们对她还有感情,刀子请你们尊重她。”
肖石话中毫无余地,肖海平极度不爽,也站起身,沉声道:“肖先生,做人不要太贪得无厌了!我提醒你一下,你收养夏夏,是属于非法收养,如果上了法庭,最多判十几万,我们给你一百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肖石一阵冷笑,忍不住道,“你们有资格说这个词吗?有资格跟我说这个词吗?别跟我提什么困难,八年前我十八岁,刚刚上班,每个月工资三百七十块,你们比我困难吗?”
肖氏母子惭愧对视一眼,都没话说了。
肖石打开房门,道:“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走吧!”肖海平刚想说点儿什么,老太太上前哭道:“肖先生,我知道当年做得太过了,请你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太,让我……”
“对不起!我没有义务可怜你,更不能为了可怜你,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肖石随手拍了一下门,不客气的道:“你们马上离开我家!”
“那好。我们走,你就等着上法庭吧,哼!”老太太泪流满面,还想说什么。被肖海平强行扶了出去。他不否认当年拒绝收养孩子很过分,但更认为自己的家事,要回自己家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没问题,我等你的传票。”肖石“咣”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妈的岂有此理!”肖石气哼哼的骂了一句,转身进房,继续帮杨洛拿衣服。
收拾好东西后,肖石又拿了一双鞋,尽管杨洛忘了吩咐。随后,他返回医院。杨老师学校那些同事和学生都已经走了,凌月如和杨洛两个正说笑呢。
肖石随便吃了点东西,三人继续闲聊,肖石很想问问凌月如为什么不上班,但又一想,她走了自己就得单独面对杨洛了,于是心怀叵测的忍住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直到日头西斜的时候,肖凌如一阵清风般的吹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堆罐头之类的东西。
“肖凌,你来了!”杨洛面对着门,第一个发现,凌月如和肖石二人回了下头,双双站起身。肖凌见房里还有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不禁问道:“哥,这位姐姐是谁呀?”
肖石还没说话,凌月如微笑着走上前,扶住她的双肩,温和的道:“你是肖凌吧,终于见到你了,长得真漂亮。听你哥说,你从九岁就开始照顾他的起居,可真不容易。”
肖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向哥哥投以询问的目光。肖石笑笑道:“肖凌,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凌月如,是哥的干姐。你也叫姐吧。”
肖凌从不知道自已哥哥还有个干姐,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的叫了一声,“月如姐你好。”转过身,又对杨洛道:“小洛姐,难道你们……都认识?”
杨洛嗔了肖石一眼,微笑道:“是的,多亏了凌姐和你哥一起照顾我呢。”
“是吗!”肖凌双把眼光投向凌月如,彷佛很意外。凌月如瞥了肖石一眼,道:“是啊,要不你哥笨手笨脚的,把你小洛姐照顾出忿了怎么办!”
凌月如只开了两次口,既夸了肖凌的美貌,又肯定了她一直以来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作用,还暗示了杨洛和肖石间的“特殊”关系,总而言之,都是对肖石姐姐般的关心。
杨洛有些害羞,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肖石瞥了姐姐一眼,只有苦笑。肖凌望着这个新认识的姐姐,既感激,又欢喜。
众人又闲说了几句话,肖凌就让哥哥回家休息,自己留下陪夜。肖石拗不这,和月如姐姐一起离开了。出了医院楼门,肖石关心的道:“凌姐,这两天你都没怎么睡觉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呵呵,我没事儿,你一眼都没合过呢!”凌月如看了弟弟一眼,又道,“我昨天买了两袋麻辣烫,还没煮呢,到我家吃晚饭吧。”
“那好吧。”横竖要吃饭,肖石答应了。
凌月如领头,向医院大门走去。肖石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没开车?”
“不开。”凌月如瞥了他一眼,道:“想和你走走。”
“你能料到我们晚上不用陪夜?”
“你不说你妹妹会来吗,她那么关心你,哪能让你连轴转!”此时已出医院大门,凌月如一把挽上他的手臂。
肖石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暗笑。这个凌姐,真是狡诈,在医院里装得好人似的,出了门就不是她了。凌月如瞥了弟弟一眼,狡黠一笑,道:“别奇怪,我可不想你妹妹和你新女朋友误会我!”
“什么新女朋友,别胡扯。”
凌月如哈哈一笑,道:“傻弟弟,你不承认也没用,杨洛已经彻底黑上你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肖石不说话了,他当然清楚杨洛的变化,与这位老师邻居的这段时间,尽管不长,但不可否认,他对这种生活感觉相当不错。尽管与爱情无关,但他却不可能去伤害这个女孩儿,任何对他坦诚相对的人。他都不会伤害。
凌月如家离医院很远,路上行人和车流很多,两个人边走边说话,走了很久,走在越来越斜的夕阳中。晚风依依,晚霞映着两个人的笑脸,肖石觉得很惬意,原来两个人贴心,即使走很远的路,也不会觉得累。
肖石上次来凌月如家,是从海南回来的那一天。不过他没进门。这一次,他算开了眼界。凌月如的房子是错层,有两百平之大。他一路观赏,一路纳闷,这么大个房子,藏个人也不好找啊,当年姐姐是怎么捉奸的呢!
肖石闲坐了一会儿,凌月如煮好了麻辣烫,家里有现成的啤酒,两人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喝起来。凌月如敬了他一杯酒,随口问道:“别说,你妹妹真挺漂亮的。”
“嗯,据说象她爸爸。”肖石随口答了一句。
“对了,你妹妹家不是来人了,你联系了吗?”
肖石笑了笑,回道,“还用我联系!今天我回去取东西的时候,人就把我堵家里了?”凌月如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吗?那他们什么态度?”
“哼!还能什么态度!”肖石不屑的笑了笑。一口将杯中洒干掉。道:“他们的态度就是,给我一笔钱,然后我把人还给他们,妈的。把我妹妹当商品了,什么东西!”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后来怎么办了?”凌月如笑了笑。歪头望着他。
“说要跟我打官司,把人抢回去。”肖石燃了一支烟。凌月如咬了咬嘴唇,眼里多少有些凝重,忽然放下酒杯问道:“弟弟,你真的敢肯定打官司能打赢吗?”
肖石抽了一口烟,直起身道:“正常来说,肯定能打赢,凡是十四岁以上的孩子,法院一般会尊重孩子的意见。当然现在法院也不是什么净土,有些猫抓狗挠的事儿也正常。不过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就不在乎输赢,只要肖凌不想走,输赢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凌月如想了想,往他身边凑了一下,道:“肖石,话是这么说,但能不输还是不输好。要不这样,我跟我朋友联系一下,跟她好好咨询咨询,看她有什么好主意,必要的话,也可以请她当辩护律师,你看怎么样?”
“你是说周海敏?”肖石侧头看着她。
凌月如别了一下头,耐着性子道:“肖石,你当警察抓人是工作,人家是律师,辩护也是工作,再说你现在都不是警察了,何必因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呢?”
肖石愣了一下,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耿耿于怀了?我说什么了!”
“那好,既然这样,回头我安排你们见面。”凌月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随你便吧。”肖石大口吃了起来,麻辣烫这东西,他很爱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快要吃完的时候,外面门响了,似有什么人在开门。肖石转头向姐姐望去。
“肯定是我爸。”凌月如满不在乎的道了一句。
门开了,闪进老凌的大黑脸和一双悻悻打量着二人的小眼睛。
“总裁来了。”肖石站起身,问候了一声,好象他是主人,看见家里来了个稀客。
“嘿嘿,吃吃喝喝,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凌大宽瞥了二人一眼。
肖石咧嘴一笑,望了望姐姐,没说话。老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事儿,小肖,你吃你的,接着吃,不用管我。”凌大宽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不过应该是熟客。
凌月如放下筷子,道:“爸,你怎么来了?”
凌大宽斜了女儿一眼,怪里怪气的道:“你都回来一天了,不去上班,也不去看看我,我这当爹的,过来看看女儿不行吗?”
“人家有事儿吗!”凌月如没看爸爸,继续吃着。
凌大宽刚要说话,肖石插嘴解释了一下:“总裁,是这样的,昨晚我有个朋友病了,凌姐去帮我照看了一下,您就别怪她了。”言罢给他递过一只烟。
凌月宽瞥了女儿一眼,接过香烟。任他点上。“什么朋友?!女朋友?女性朋友?”
“不是,不是女朋友,嗯,不过确实是女的。”肖石略觉尴尬。故做漫不经心的回道。凌月如看着这一老一少,心里暗笑不止。
二人继续吃饭,凌大宽在一旁抽烟,肖石很快吃完告辞了,凌月如送走弟弟转回,坐在老爹身旁。
凌大宽打量女儿一眼,叹口气道:“月如啊,我看这小子对你挺有意思的,你要是真喜欢他。就把他拿下得了,管他有没有女朋友!爸不会反对的。”
“爸———!”凌月如别了下头,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跟你说了他是我弟弟!”
“是不是弟弟,爸都是过来人了,还看不出来吗?”老宽似有些沧桑无奈,弹了弹烟灰,又道,“其实小两岁也没啥。只要你跟他对脾气就行!”
“爸,我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总之我心里有数。”
“爸不也是想你早点嫁人吗!”凌大宽低头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望着女儿道:“月如,有个事儿跟你说一声,市政府这个项目搞完后,爸决定退休了。昨天,我已经通过周律师,把手里的股份都划到你名下了,以后,家里的公司就靠你了。”
“退休?!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凌月如听后一惊,呆呆的望着父亲。大宽公司是独家私营。早在在凌月如进入公司的时候,老凌就给了她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现在真是意味着彻底退休了。
“没什么。”凌大宽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温和的望着女儿,笑笑道,“爸爸累了,想和你丰阿姨过几天好日子。”
凌月如没说话,只是柔柔的望着爸爸,尽管嘴角边挂着一丝笑容,但她很心疼。
……
周海敏坐在办公室桌前,无聊的翻看着面前的一堆诉讼材料,下午的阳光从百页窗中斜斜切进,室内的空气让人慵慵欲睡。
“无聊,没一个够挑战的!”周海敏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起身拉开了窗子。
已近下班时候,街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周海敏燃了一支烟,站在窗前静静的抽着,窗外的风并不大,可烟雾还是被迅速的吹散。
看着外面碌碌的人群,那一张张疲惫的笑脸,她觉得自己很悲哀。作为S市首席大律师,她百战不殆,在S市司法界享有盛誉,再加之生得惊艳,有人甚至送了她一个“律政佳人”的称号。她无愧于这个美誉,但作为一活生生的人,她觉得自己很无趣,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万里迢迢跑到英国进修,就为了这四个字吗?她常常这样问自己。
她拼命的办桉,打官司,越是没可能的,高难度的,她越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打赢,S司法界,甚至包括检查院,公安局,人人谈敏色变,听到她的名字就过敏,头疼,她很骄傲,也很无奈,这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在不可能中破茧而出已经成了她感受自己生命存在的唯一途径。她不想追求这种刺激的游戏,只是她找不到其他可以快乐的方式。
“周主任,有人要求委托。”一个年轻姑娘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让他进来吧。”周海敏掐灭香烟。整了整衣装,回到办公桌,正襟危坐,恢复了一贯的冷艳表情。
“周律师你好,这是我的名片。”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昂然走进,坐在她面前。
南方人,暴发户,不大不小的老板,性格固执,有小聪明,自以为是。周海敏瞥了来人一眼,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才拿起桌上的名片;Z省大平服装公司总经理:肖海平。
判断正确,周海敏放下名片,嘴角边掠过一丝不易查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