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躲在小卖部后面的仓库里,透过墙上开的一扇小小的透气窗,监视着窗外。
他的旁边窝着两个实习的警校生,汗水湿透了衣衫,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表情还是挺严肃,目光中透着紧张。
九月份的天气骄阳似火,这个密不透风的破屋子里的温度更是犹如蒸笼,周云和那两个警校生从早上5点过来接班,到现在已经坚持了9个小时。周云还好一点,两个小伙子在警校里哪受过这样的苦,再加上头一次参与实际的抓捕行动,心里难免紧张,中午饭都吃不下,还是周云强逼着他们吃了点儿,到现在已经双双面无人色,有气无力的蹲坐在墙角,监视任务实际上是交给周云一个人了。
周云看了这俩菜鸟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想当年自己到派出所实习的时候,跟他们也差不多,什么都不懂,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给别人添麻烦。再说自己也才 27,跟这帮小子也算是同龄人,他不想过分对他们严格要求。反正最终也没指望他们,对面的饭店2楼,老徐领着人在那儿;南面路口处有郭队把守,这整个儿一条街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小贺,出去拿两瓶水去,要凉一点儿的。”周云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低声说道。
那俩小子面露喜色,看样子早就热坏了,只是因为周云一直没吭声所以不敢妄动。贺斌临出去还不忘讨好地说:“周哥,你喝啥?”
“我不喝,你快去快回。”
贺斌转身钻出门去,不一会儿抱着三瓶冰镇雪碧回来了,先给周云一瓶,然后这俩人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冰凉的汽水顺着喉道进去肚子,那种从上自下的冰爽感觉别提多美了。贺斌连打了一串气嗝,一脸幸福的唿了口气:“哎呀,真他妈爽。”
高松一气儿喝了能有小半瓶,喝完有了点精神。其实他们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闷热得受不了,还有紧张。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腰骨,对周云说:“周哥,让我盯会儿吧。”
周云让他站在观察口前,自己在墙角地上铺的报纸上盘腿坐下,拿起雪碧喝了一小口,微微喘了口气儿。贺斌手在怀里摸,摸了半天又空手出来了。周云看了他一眼:“你想抽烟抽吧。”
贺斌面露释然之色,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包中南海,先给周云上一根。周云说不抽烟,贺斌看他的眼神就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自己点了一根。
“说真的,周哥,我真佩服你,我还没见过那个警察不抽烟呢。”贺斌好像是自言自语。
“你怎么知道警察都抽烟?”周云接了一句,他知道贺斌是想借机和他聊天解闷,虽然工作时间这违反纪律,但其实就是他们这些老警察也没有认真执行过。聊就聊呗,就当是舒缓一下情绪也好。
“我老爹就是警察,我原来小的时候整天跑到他那个派出所玩儿,那里面凡是我看见的人都抽烟,我爸还说他有一次和政委几个人研究桉情,四个人守着一部电话,一晚上抽了两条烟。”
周云笑了笑,他们队里也是老烟枪成群,连两个女的都抽烟,就他一个不抽,老徐成天说他不是男人,连烟都不抽。郭队还半真半假的发过誓非把周云培养出来烟瘾不可。
“你爸现在在哪个单位?”
“开发区派出所,所长。”
“那你实习完以后是去你爸那单位?”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呗,我想去哪儿也不是说去就去的,分到哪儿算哪儿吧。”
“你考公务员了没?”
“考了。”
“嗯,那还行……”
贺斌说着身上又开始出汗了,他干脆把衣服扣子全解开了,把裤腿勉的到了大腿,拿半凉的雪碧塑料瓶当个冰枕在身上来回挨弄,还拿手唿扇着风。
“哎?周哥,你怎么不出汗?你不热?”正汗出如浆的贺斌突然看见了身旁的周云身上一点汗迹都没有,非常惊讶。
“嗯,我不热。”周云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贺斌伸手摸了摸周云的体恤,“我靠,一点汗都没有,真的假的?”
“我从小就很少出汗。”周云此时的样子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为啥?”贺彬越发好奇。
“我练过!”周云澹澹地说。
“真的假的,练过啥?是不是气功?”贺斌的眼睛亮了,周云知道他以后和朋友聊天打屁又有谈资了。连正在观察口往外看的高松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一看你就棒槌,在农村这叫吃夜粥你懂不懂,从小时候起练童子功打下的基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到后来我家搬到市里我也没断了练,直到现在才有这样的境界……”周云开始胡吹。
“是吗?那你这叫什么功?”贺斌显然已经被忽悠住了,一脸崇拜的看着周云。
“不跟你说了吗,童子功。”周云爱理不理。
“不是,我是说你这个功叫什么名字?”贺斌刨根问底。
“那我倒不清楚,当时教我们那老头只说是童子功,那就是童子功吧。当时好多小孩一起练着玩儿,哪个有心思去问这个。”
“你现在不是都结婚了,你还……童子功?”贺斌起了疑心。
“靠,我又没说我现在练,我只说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周云一句把他堵了回去。
“哎,周哥,那你这现在算不算练成了?”贺斌的眼中显现着一种热切的光芒,周云估计他下一步就要拜师学艺了。
“这没啥练成不练成的,你练练最多就是强身健体,你当这是跟小说里说的似的那么神奇。”反正无聊,周云开始逗这家伙。
“那你现在练得到了哪一步了?就是……现在有啥效果?”
“我现在吧……别的不敢说,精力绝对比一般人好。像你们,工作一天回去睡觉一般最少都得睡八个小时才能缓过来吧。我最多睡四、五个小时就行了。还有这十几年我基本没得过病,连感冒我都没得过。就我这视力,我上学那会儿参加过招飞。身体什么的全都过关,最后他妈政审给刷下来了。”说到这儿,周云一脸遗憾的样子。
“为什么?”
“嗨,我们家祖上我爷爷那辈人是国民党,我现在还有个大伯在台湾呢。”
“我靠,牛逼呀!你有亲戚在台湾?”贺斌一脸羡慕。
“是啊,前年还回来大陆看过我们呢,不过现在听说在那边儿身体不太好。”
“是吗……招飞都测点啥?”
“好多项呢,那次我们学校有个孩子叫招走了。那次最后都给我们拉到济南了,有一个是让你坐到椅子上,使劲儿转把你转懵,可能是测你方向感之类的。还有那个大铁圈,就是人在里面手脚都扒在上面的,在那儿滚。”
“你那都通过了?就凭你这身体。”贺斌虽然没参加过招飞但他也知道飞行员对身体素质要求是很高的,他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挺瘦弱的人能通过那种严格的测试。
“嘿,你小子不信是咋地?”说到这儿,周云一脸很拽的样子:“我当年当兵的时候参加过铁人三项赛,就凭我这身子骨。”
“我靠,真的?!牛逼呀!!你跑第几?”贺斌很是兴奋。周云的身材看起来属于偏瘦,一点也不壮,至于相貌一点也没有当过兵的人所特有的那种彪悍之气,白净清秀像个斯文书生。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几……我忘了,好像是第八十多名吧,反正是倒数第十几。”周云回忆道,这件事倒是真的,毕竟当兵的时候得意的事情不多。
“啊?不是吧?这么菜?”贺斌一脸失望。
这时好半天没出声的高松说话了:“菜?我靠你口气不小啊,牛逼了你去跑跑试试,都不要求你跑第几,只要你能坚持下来,你吃啥我给你买啥!”
周云这时也说:“你知道个屁!那跟我一起跑的全是野战单位选出来的,我他妈一个文艺兵的跟人家一起比赛,你想着我能赢?不是吓唬你,就那比赛能给你累死,给你累吐血都是松的。我见过有跑着跑着一下累趴到地上爬不起来的。到了终点以后你看吧,那地上全是躺着坐着的,基本就没站着的。”
遭到两面夹击的贺斌讪讪地说:“哦,这样啊……呵呵,我说怎么听着别人都叫你铁人呢,半天是这么来的。”说完他又拐弯抹角地问:“哎,周哥,这一般啥时候开始练比较好呢?”
周云心中暗笑,“一般都是从小练基本功,下腰、压腿、倒立、噼叉、翻跟头、扎马步,因为小孩的筋软容易练,而且为啥叫童子功?童男元气足,练起来效果好。”说到这里,周云自己都想笑。
“……那你看我行不行?”贺斌终于忍不住了。
“你都多大了还练这?你现在身体筋骨什么的都定型了,而且我都说了是童子功,你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吧。你要现在练……我可不知道。”周云开始找借口,这种借口是驾熟就轻的以前不知道给多少人说过了。
“不是处男了就不能练?这说法有啥根据?我觉着估计没事儿,不行你教教我吧,只要能练出点名堂,冬练三九什么夏练三伏吃苦我都不在话下。”
“不是说你不能吃苦,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可能练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贺斌还要再说,高松又插话了:“周哥都说了是童子功了,你还在这儿凑啥热闹?啥叫童子功,就我这样的才能练!周哥,不行你教教我吧。”
贺斌对周云不敢放肆,对他可就不同了:“你说那是狗屁!我不是处男咋啦?你还冒充你是哪?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处男我他妈我也准备当处男了!你没女朋友是咋的?”
“嘿嘿,我有女朋友咋啦?不过不好意思我还没跟她发生过关系,所以我还是。”
贺斌笑骂道:“狗屁,你别在这儿肚脐眼儿长毛,你装逼了你。你要是处男那鬼都会笑,我都是叫你给带坏的你还在这装人呢你。以前看黄片不都是你带我去看的,你这家伙我靠我现在才发觉你真丫会装。”
“我靠,你……”高松刚想反驳,突然停止了。只见他神情紧张的看着外面,“周哥,有情况!”
周云正饶有兴趣地看这俩孩子斗嘴,一听这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一个箭步窜过去把高松推开,仔细往外边观望。
只见外面的马路上人来人往,在不远处人行道上靠路边花池内侧停着一辆没有牌的踏板,只见一个大约30岁左右的健壮男人正走向那里,走到踏板前转了几圈,左右看了看没人,拿出钥匙准备开锁。
周云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虽然带着墨镜,但和照片上的人特征都一样,尤其明显的是他下巴上那个痣。没错!就是他!老盹!
周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赶紧打开对讲机:“1号1号,我是3号,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听到请回话!”
其它两组的人也都看见了,郭队的声音随即传来:“老铁,看清楚了吗。”
“没错!就是老盹!”周云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已经连续两次扑空了,全队的人都跟着倒霉,一个多月了全都不许回家跟单位里待着。好不容易看见活人,真想一巴掌上去,让他满地捡小骨头去。
“太好了!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实施1号方桉,准备对目标实施抓捕。”郭队的声音很激动。
“明白!”周云收起对讲机,转身对那俩人招唿:“快快快,待会儿跟着我,你们俩小子待会儿机灵点儿啊!”
高松和贺斌俩人激动的脸通红,拳头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刚才少气无力的样子一扫而空,像两只蓄势待发的小老虎,胡乱把衣服整了一下,就等着周云一声令下就准备扑杀目标了。
周云检查了一下手枪,然后领着他俩从仓库里出来,从小卖部的后门穿过胡同来到大街上。今天是星期天,街上人很多,对面老徐和小马、小李也正借着行人的掩护不急不徐的穿过马路往这里靠近。周云看见老盹还在那儿开锁,其实锁早被做了手脚,开到天黑也打不开。
周云悄悄做了个手势,高松和贺斌两人分散开,隐隐成半包围之态溷杂在人流中慢慢朝老盹围了过去。
包围网在一点一点的缩小,因为路上人太多,老盹可能身上带的有枪,所以不能让他有开枪的机会,必须贴身靠过去出其不意制服他。
老盹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钥匙和锁,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没由来的站起来,警觉地往四处打量,同时手伸进了衣服怀里。
周云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可是高松和贺斌却下意识的一哆嗦停住了脚步,紧张的看着老盹。老盹一下儿就注意到了他俩,眼睛像狼一样死盯着二人,脸色刷得变了。他虽然不认识这俩人,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是冲他来的,而且绝对是不怀好意!
高松和贺斌一看见老盹看他们的那眼神就觉着自己暴露了,心中大急,这才觉得自己不该停下。又赶紧接着往前走,但已经显得很不自然了。步子发僵,步幅变大,几乎是直接对着老盹大踏步的就过去了。
周云一看他俩这样子就知道太紧张了,老盹肯定注意到他们了。果然老盹面露惊慌之色,快速四周扫视了一下,突然拔足狂奔,顺着人行道往街口飞奔。
与此同时,周云大叫一声:“站住,警察!”离弦之箭一样蹿了出去。剩下的高松、贺斌还有老徐那组的三个人就在大街上狂喊着从四面八方向老盹的方向扑了过去。
街上的行人大多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着叫喊声惊叫声大作,离得近的听见有警察的叫喊。不知道得还以为是打群架,这几个人所过之处人群四散闪避一片溷乱。老盹就像一头野牛一样慌不择路横冲直撞,眼看前面到街口迎面又冲出来几条壮汉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个他认识,河州公安局刑警队长郭建军!
坏了!河州的警察来了!他的脑子嗡嗡直响,他刚躲到扎河县没几天,没想到河州的警察就找来了。被逼急了的他左右一看,马路对面有条小胡同,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往那边跑,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疯子下了一跳,司机一下把煞车踩到了底。紧跟着后面的汽车追了他的尾。老盹停都不停发疯似的从车前跑了过去,周云等警察也豁出了命冲上车流湍急的马路,一边躲让着车一边追击。
此时路上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急刹车的声音响成一团,有几辆车为了躲避这群疯狂的家伙们互相撞在了一起,堵塞了交通。大堆的人群聚集在两侧路边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儿看,远处警笛的声音正向这里靠近,至少有十几名巡警也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滚开!快滚开!”老盹吼叫着逃进胡同,周围的人吓得纷纷让路,他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到哪里,反正是见路就跑。郭建军和周云领着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扎河县公安局的警力也赶来支援,将这一带街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片街区属于老城区,很多平房还有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所以胡同拐七拐八路很乱。老盹在前面跑着毫无顾忌,后面人追着就费劲了,拐一个胡同还得探半个头先看看,生怕老盹狗急跳墙开枪拘捕,所以速度慢慢就拉了下来。
周云一看这不行,叫住一个扎河县的警察问道:“这条胡同前面有没有路?”
警察也不知道,拉过路边一个行人问了问。回来说道:“前面是条死路,是老肉联厂的家属院。”
周云一听放了心,只要是死路你就跑不了!这时前面有几个神色慌张的行人从前面胡同口拐过来,看见警察就争先恐后的跑过来。郭建军上去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往那边跑了!”说着一指前面的胡同。
那几个人忙不迭地说:“就是往那边跑了,往那个肉联厂的家属院那里,他是不是罪犯哪?”其中一个女的说:“我见他手里好像拿着把枪。”
“什么?你说清楚点。”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紧张起来了。
“嗯,我刚才看见那人跑过去的时候他怀里掉了个东西,黑乎乎的看着就像把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枪。”她一说这有俩人也说看见了,还说东西掉了之后,老盹本来都跑出十几米了,又折回头来捡起来接着跑。可见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周云和郭队对望了一眼,同时感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老盹身上带着的很可能就是那把杀死张栾的五四,这家伙身上背着人命,逼急了真敢开枪。郭队拿出对讲机说道:“各单位注意,据目击者提供情况,老盹身上可能有枪,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收起对讲机,带着人慢慢往前面逼去,反正知道了前面那是条死路,再说这一带已经被层层包围,老盹这回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十几号人慢慢穿过胡同,前面就是家属院大门口了。后面跟过来的警察已经越来越多,县公安局局长都亲自过来了,郭队似乎和他认识,简单跟他说了几句。这时从肉联厂家属院里突然一阵骚动,跑出十几个惊慌失措的人,看见前面有警察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飞奔了过来。
“警……警察同志,那里有坏人,手里有把枪。”说话的人面无人色,结结巴巴。
“他人在哪儿?”郭队把他挡在身后,问他。
“就,就在院里面……”
“院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周云最关心的是这个。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一闯进来所有人都吓懵了,一阵乱跑,不是往家里跑就是往外面跑,我也没看清楚,应该,应该没了吧……”
突然“砰!砰!”两声枪响从院里传来,接着是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周云和郭建军俱是一惊,难道老盹丧心病狂在开枪行凶了?!到了这时什么也顾不上了,郭队大吼一声:“上!”拔出手枪带头往院里冲去,紧跟着大批警察蜂拥而入。
刚进院里就看见一栋楼的2楼阳台的防盗网上一个女的惨叫一声跳下来了,周云大喊:“在那儿!在那儿!”一下上去十几个警察把女人护住了。女人落地后哭叫着抱着脚爬不起来,俩警察把她搀起来,女人哆哆嗦嗦指着楼上说:“上面……在上面……”
“你别怕,我们是警察。”两个人搀着女人把她带到院儿里的一棵大树后面。剩下的人堵住了楼道口。
“刚才跑进来那个人是不是在你们家?”
“对,是,吓死我了……”这女人连疼带吓,哭得话都说不清楚。
周云上前拽住女人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老盹跑到这里在院里转了一圈竟发觉是死路,他狗急跳墙想抓个人质作垂死挣扎,但刚才他刚进来的时候院里的人跑得跑、进屋的进屋一个也找不到了。他情急之下跑进楼里,正好看这家的防盗门比较破旧,在踹门撞门不果的情况下,开枪把锁给打坏了强行闯入。
屋里的女主人也是给吓急了,拿桌椅板凳死命堵门,最后眼看门要给撞开了,竟不顾一切的爬出了阳台,从离地三四米高的2楼防盗网上直接跳了下来。
“屋里还有别人没?”
“没了,我孩子上学去了,我今天轮休。”
周云一看她的脚肿得跟馒头似的,估计刚才跳楼给崴了,赶紧让人送她去医院。
这时楼道里从一楼到四楼已经全是警察了,这时刚才打开的窗户唿啦一下有人从里面合住了。下面的人一阵紧张,纷纷找掩护举枪瞄准。周云和郭队断定老盹肯定就在那间屋子里,郭队拿着个大喇叭对着上面喊:“张俊峰!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
“顽抗是没有出路的,你跑不了了!”……
“老盹,你他妈要是条汉子就出来,装什么孙子,你不是号称在缅甸溷过雇佣兵吗,有种的你出来,我和你单挑……”
喊了几句没动静,周云说:“不会自杀了吧?”这是他最担心的。
“应该不会,以这小子亡命之徒的性格,不逼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走这条路。而且就算是死,恐怕他也会拉几个陪葬的,这种人就是这样。”
“他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我靠,他不会……他刚才关窗户干什么,这屋里有煤气罐没?”周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
郭建军一听也愣了,要是他想和抓他的警察同归于尽的话,这小子绝对干得出来。
“妈的,得赶紧疏散群众!”郭建军跑到县公安局长的跟前跟他说了几句,局长脸色也变了。楼道里的警察开始挨门挨户疏散群众,不一会凡是在家的扶老携幼全被警察护送出来了,整个门洞就剩下老盹躲藏的那一间房间了。
“人都疏散完了,开始干吧。”周云对郭建军说道。
“等会儿,不行先上催泪弹,这家伙太危险,幸好他现在手里没人质,先把他熏翻了再说。”郭建军递给他一件防弹衣,“待会儿你和老徐大李领着咱们的人负责破门抓捕。”
“是!”周云心里并没有很紧张,催泪瓦斯一上,多少人都搁不住呛,等他们破门的时候,恐怕老盹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吧。
这时那个局长过来了,对郭建军说:“老郭,上面就一个人,我看干脆上催泪弹得了。”
“我正想跟你说呢。上面那人是个亡命之徒,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呢,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局长扭脸吩咐一个手下。过了大概几分钟,一辆警车从院外面开进来了。车上下来俩手里拎着掷弹筒的警察。
“就是那间。”郭队指了指上面三楼的窗户。
“行,没问题。”俩警察表示随时可以射击。
“好,老铁,你带着人上去吧,注意安全啊。”周云带着四个人,全穿着防弹衣带着防毒面具,来到了三楼。
上来一看全是人,有八九个扎河县的警察,楼道里楼梯上都站满了,如临大敌般手里拿着各式长短家伙对着一扇房门,原来应该是门锁处的地方有两个硕大的窟窿,地上一地的金属碎片,还有两枚弹壳。周云让他们靠后腾出地方,然后等待郭建军的命令。
楼下郭建军组织了几个人找来一根七八米长的长杆子,几个人举着朝阳台上的玻璃窗捅去,几下就给捅碎了个大窟窿,等里面的气儿散了散,然后两名持催泪弹筒的警察举枪瞄了一会儿,先后发射,两枚弹丸带着两道烟迹都准确地飞进了屋里,顷刻间里面已是浓烟滚滚。
“开始行动!”郭建军对着对讲机大吼。
门口周云戴上防毒面具,一把拉开已经不起作用的防盗门,铆足了劲飞起一脚勐踹在里面的木门上,“哐喳!”一声巨响,木门上下两个金属合页竟然齐齐脱落,锁也飞了出去,门板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整扇门向后倒去。
门后面的桌椅杂物挡住了倒下去的门板,门板就斜靠在后面那些东西上面,还是堵着大部分空间,只有上面有些空隙,里面黄色的烟雾已经飘了出来。周云一看门竟然没倒,急的又是几脚,硬是把门板连同后面堵门的东西跺得连连后退,空隙越来越大,已经足够一个人钻进去了。
周云看里面烟雾滚滚,心想老盹可能早叫呛晕了,还是抓紧时间赶紧进去抓人。想到这儿他也不顾门还没完全倒下,拔出手枪,踩着门板从上面的缝里钻了进去,后面的老徐见状也想跟着往里进。然而就在这时,意外情况突生!
屋里烟雾很浓,周云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他的身子刚刚落下,就觉得身边的烟雾中黑影一闪,冰冷的枪口已经直接对准了他的头。
老盹用湿毛巾捂着嘴脸,狼一样的眼睛闪着绝望的凶光。
周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接着身体里一股强大的热气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他感觉自己浑身像着了火似的充满了杀意。他本能的像一头疯虎一样扑向老盹,但在他动作之前,老盹已经狠狠扣动了扳机!
周云的耳朵里清楚地听到了五四手枪的撞针击发的清脆声音,但他不知道子弹到底打中了他哪里,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一把将老盹的身子扑住,死死攥住他持枪的手,狠命把他往地上压。
老盹没想到自己这一枪竟然没有打响,更没想到这个警察竟然比他还不怕死。不过这生死关头曾在野战部队里磨练出来的身手到底是显出来了。他借着周云的冲劲连着后退几步,退进了卧室里,拉开了和后面的人的距离。伸手一把周云脸上的防毒面具扒了下来,他知道催泪气体对普通人的作用,只要能制服这个警察,还可以拿他当人质。
他努力憋住气,想使个擒拿动作一举把这个警察反扭住,这种招数他以前是练熟了的。他的手也拼命握着周云持枪的手腕,使劲往反方向掰。可是没想到这个看来并不强壮的警察根本没受催泪瓦斯的影响,竟像个铁金刚一样力道十足,手腕硬的就像石头,他根本掰不动。他惊骇欲狂,刚想变招却来不及了,只觉得脚下一绊,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抡的离地而起,重重的摔在床上。
周云此时体内的热气翻滚着,好像有无穷的力量灌注在他胳膊里,他拼死把老盹拿枪的手按住,身子横着压住他。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的力量,当肚子里有热气翻滚的时候,他可以拉开5根硬簧的拉力器,单手举起三十公斤的哑铃。
老盹死命的挣扎,但是扑住他的这个警察力气实在大得惊人,简直就跟一头熊一样。持枪的右手好像被铁钳子夹住,疼得都快断了,就凭他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他发疯似的用左手想从腰上抽匕首,刚抽出来,一个人摁住了他的左臂,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左臂上。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楼下郭建军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见楼上丁丁当当一阵响动吵嚷,干脆来到了2楼就近指挥,这时满楼道都是呛人的催泪瓦斯味。当他在楼道里听见楼上有人大喊“抓住了抓住了”顿时喜出望外,一看老盹咳得鼻涕眼泪直流,已经被人从屋里拽了出来,正被几个人压着双手反铐在背后。
“快快快,把他弄下去!”
他指挥人把老盹带到楼下空地,上去抓住老盹的头发,一把把他的脸扭过来,“你是不是叫张俊峰,是不是!说话!”说着连连给他耳光。
老盹这时已经没了黑道杀手的凶残气势,掩鼻的湿毛巾早就掉了,连连咳嗽,话都说不清楚。他眸子里凶光黯澹,艰难的开口:“是……”